顾健||姜灶老街，岁月深处的温柔画卷

笑傲天涯

    盛夏，阳光如织，将大地装扮得金黄而热烈，金色的光束肆意穿梭于葱郁的树林之间，使得那一片浓郁的绿色呈现出富有层次感的奇妙景象。路旁的小河里，新荷粉嫩，娇羞地吐露着芬芳，清风拂过水面传来阵阵沁香，就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，我踏上了寻觅旧梦之旅，前往那个承载着无数回忆与故事的地方——姜灶老街。

   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，一排排屋门对着光影斑驳的老街。沿街的屋子多为民国风格，半人高的墙面之上皆改成了木窗栅栏，鳞次栉比化作了一间间沿街店铺，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当年经济的繁荣，地皮的珍贵。

    老街民居的建筑部分还保留着歇山顶风格，屋面峻拔陡峭，四角轻盈翘起，玲珑精巧，气势非凡，宛如一只只展翅欲飞的凤凰，为老街增添了几分灵动与雅致。房屋面大于进深，前后两坡相交处是正脊，正脊两端以卷草吻翘飞。

    老街的中心便是曾经“沈家厅”。听老人讲起，以前的“沈家厅”乃豪门大户。窗户上、天井里装饰着雕花石柱、石檐条、砖雕、木雕。雕刻手法有浮雕、透雕，大门有门墩、抱鼓石，还有石阶。方形门墩上雕有花草虫鱼、人物图案，惟妙惟肖，栩栩如生。抱鼓石造型为圆鼓形，雕饰以葵花、纹头、狮子等。下部雕有须弥座，饰以莲花浮雕。

    因与状元张謇是嫡亲，故门前有一对石碑，雕刻状元回乡，彰显功名，光宗耀祖。另一块雕刻五朵荷花，寓意和和美美，五世同堂。后花园有亭台楼阁，假山流水。窗子有石头的也有木的，形状有圆形、四方、花瓶、扇形和云朵形状。花园里有鱼池和凉亭。清淡秀雅的各种名贵树木，高低错落，在光线的映照下，明暗交错。侧门前立着一对小石狮子门墩儿，虽不大但也雕刻得活灵活现，神采奕奕。一蹲一站，一伏一仰，像极了一对尽职的门神，看家护院。

   出了门，拐个弯便来到了外婆的老宅，打开门，咿呀呀的开门声仿佛让我穿越了时光隧道。待适应了眼前的光线，定睛看去，只见堂屋墙上靠着一张木柜。木柜上供着福、禄、寿三星高照，背景是一幅画，画中祥云缠绕、红日东升。禄星笑哈哈的，手里拿着玉如意。木柜面案条状，两头上翘，两边摆放着座钟、花瓶。花瓶里插着一羽孔雀毛，色彩艳丽，挺拔饱满。顶端的尾羽油光水滑，色彩由深色向浅过渡，再由松花蛋色向深宝石蓝渐变，分外耀眼，肆意奔放。孔雀毛不仅用于装饰，也有文雅文明、升官发财的寓意。俗语有“凤凰不落无宝之地”的说法，老人也常有“孔雀落谁家，谁家就兴旺”的讲法。

    木柜前放置着一张八仙桌，方桌两旁放着太师椅，椅子是红木的，光滑铮亮。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。茶壶是宜兴紫砂泥制作，上刻有匠人手绘，绘的是兰草和牡丹花，还有诗句。笔法苍劲有力，花草栩栩如生。茶壶底刻有“乾隆年间”字样。爱壶之人用柔软的绸布温柔地擦拭壶体，日复一日，壶体便呈现出一种温润而又内敛的光泽，像浸泡在雪水中的籽玉，恬静中彰显出与世无争的气息。细长的壶嘴缄默不语，漫不经心地泡上一壶碧螺春，壁上悄然泛起的水滴，如同额头沁出的汗水，一粒粒轻轻摇颤，似乎稍有不慎就泄露了心底的秘密。木窗镶嵌着玻璃，是磨砂的那种，总像蒙着一层灰，怎么也擦不净似的。从窗口望出去，视线模糊，朦朦胧胧。后院有阁楼，顺着木梯往上爬，一顶旧帐篷，一方矮茶几，旁边一张矮床。顺窗户望去，屋后邻居家的青砖黛瓦，层层叠叠鱼鳞般的青瓦有几块歪斜着，瓦楞草欣欣向荣地从瓦缝里伸向天空，一丛丛爬山虎牵牵连连，爬满了整块墙壁，绿油油，格外显眼。墙角的多肉植物悄然立于石桌旁，手指般肥厚，五颜六色，生命顽强。

    阁楼顶端有天窗，夜晚，透过顶窗仰望天空，便能和星星对话。入夏，阁楼里热得像蒸笼似的，只好摇着一把蒲扇，来回扇摆，直到手腕发酸。夜里，清风袭来，夹杂着阵阵花香，沁人心脾。冬天，西北风呼呼地狂啸，一丝不剩刮去窗台的浮尘，门前的老街泛着干白的青光。太阳冉冉升起，搬把椅子，坐在阁楼门口，脚跷在踏板上，温暖的阳光静静地洒落在身上，棉袄瞬间便暖和起来，丝丝暖流遍布全身，同时也驱除了心中的寒意。后院别有洞天，暗香的梅花慵懒地斜伸出窗台，像一个水灵少女般雅致，一缕幽香从墙角里飘然而至，摄人心魄，让人恨不得想要把这美景独占己有。院子里星星点点地晾晒着床单，迎风飘扬，窗台边挂着一只鸟笼，清风拂过，鸟笼的蓝布帘被缓缓掀开，一只小猫懒洋洋地趴在藤椅上打着呼噜。

    走出外婆家来到老街上，街还是原有的走向，连缀着砖木结构的房屋。像两排列队的士兵，一家挨一家，只是石板路已经被换成了水泥路。下班的人星星点点的回家，夕阳将路面照成金光大道，延伸向视线尽头。老街前面有条小河，河水清澈见底，鱼儿在水里欢快的穿梭。河边，一只小木舟系在岸边，一位渔民拿来一只木盆，放上几条硕大的鲤鱼，鱼鹰脖一伸，头一仰，一口便吞了一条。船舱里有好多活蹦乱跳的草鲫鱼，还有青鱼、黑鱼和大头鲢子。船头的搪瓷盆里爬满了大大小小龙虾，刚捞出来的螺丝放在船板上。路过老街下班回家的居民，称几条鱼，带几斤虾，再到街口的熟菜铺子里来一点猪头肉，配几个素菜弄点小酒。日子过得神仙似的。

    小河对岸的人家袅袅飘出饭菜的香味。老街的人讲究饮食，善烹饪，日常饮食也色香味俱全。河边的小路上不时走过归家的村民，中午回家做饭、吃饭。家里有长辈的，虽玩着手机，刷着抖音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时间，心里盼儿女到家，老早就将洗好的鱼放在锅里煮，放上姜、撒上葱，青烟渺渺，香气扑鼻。7月的天，小孩的脸，刚刚还晴空万里，一会儿又小雨淅沥，炒菜的热气从棚沿口向外冒，和雨化搅为一团，分不清是热气还是雨水。不一会儿，一大桌菜便摆放上桌，有韭菜螺丝、红烧鲫鱼、蒜泥龙虾、菠菜炒鸡蛋、青菜豆腐汤。

    每逢休息日，儿孙归来，菜色就变得复杂多样，有凉拌的、炒的、烧的、炖的，煨肘子、炖老母鸡、肉汤烩皮肚、皮蛋豆腐、红烧羊肉、清蒸鲈鱼、爆炒鳝丝……还特地从小河里捞起新鲜的大黑鱼做鱼圆子，鱼头用来炖汤。不一会儿大锅小锅大盆小盆都被拿出来，堂屋桌上满满当当，人声鼎沸，好不热闹。男主人吃现成的，儿女也吃现成的。饭后一道道点心像变魔术似的端出来，点心有花生、瓜子、炒米、茶馓、云片糕、蜜枣。男人们在抽烟聊天，家庭主妇洗碗、擦桌、扫地。随后一家人在堂屋里说话，困了倦了，各回房间睡觉。

    说起老街就不由得提起老陆，老街的老居民，从小就生活在这里。他眼睛细长，蓬松稀疏的头发被三七开梳向脑后，头油抹得油光铮亮，平时穿深蓝色的长风衣、西裤、皮鞋，白衬衫领口袖口露在外。冬天加围巾、皮帽，骑一辆除了铃铛不响，其余都响的凤凰牌自行车。骑着车，一边骑一边叹气似的，身子一会偏向左，一会偏向右，努力保持着平衡。老谢闲时爱写毛笔字，写行草。行草难写，一点一画，一起一收，都有格局和态度。他的字一撇一捺，笔锋逸出去，随时想要逃出纸张的束缚。一到年底，老陆还帮着街坊邻居写写对联，但从不卖钱。写着写着饿了，老陆便从袋子里拿出棉布包着的饼干，吧唧着嘴吃上几口。渴了，从随身的保温杯里倒杯热水，顺便暖暖手。毕竟是手写的对联，有懂点书法的居民，看着对联上的字，都说，写得好，写得好。所以老陆，也就成了老街的“名人”。老陆和老伴、女儿住临街的三间小屋，家门口展示着报道他家祖宅的《江海晚报》。报纸被贴心地用塑料纸封着，夹在一块木板上，立在门前。如有人停下来看，表现出好奇，老陆就招招手，略带神秘地说：“来看看这个。”他指着堂屋门前的一对石墩说：“三百多年了。”石头表面磨得溜光水滑，石墩四角雕着荷花、莲藕和小虾，边上已有一点损坏。

    老陆家以前是富农，后院里有一大间门朝南的残存老宅，老宅长期无人居住，破损严重，里面杂草丛生，乱七八糟堆积着陈年不用的杂物，让人插不下脚。发黑的窗户上积着灰尘，连着白白的蛛网。门檐上还雕着花、门窗破衣烂衫似的，令人担心风一吹就会飘到空中。院里还养着几只鸡，在杂物堆里跳来跳去，跑老跑去。抬眼望去，老宅建筑架构高大气派，梁上雕满花纹，仿佛述说着当年的辉煌。可惜光线太暗，房梁太高，难以看清。老陆最大的愿望是，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处承载着满满记忆的老宅能得到政府修复，否则要不了几年，就会倒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。

    老陆的家门口还挂着四星级文明户标牌。老陆年轻时是镇上校办厂的厂长，走南闯北，去过不少地方。他居住的两间小屋里，老伴默默地收拾着，做家务。墙边的矮柜上，放有钟、收音机和一个瓷茶杯和一块木板搭成博物架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工艺品。墙上的镜框里、写字台的玻璃台板底下放着毛主席像。抬头望去，年久失修的墙壁上到处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与锦旗，窄而短的桌子上，一层又一层地叠放着老谢做公益时的合影，只要能放下东西的地方都已经被摆得满满当当。一张张捐赠证书无声的记录下老陆的点滴爱心。

    我随手翻了几张，有博爱特别奉献奖、最具爱心慈善行为楷模、全省脱贫攻坚奖、等等，也有来自红会的。三四平方米的天井并不显得逼仄，也不见窘迫，各处放置着大大小小的盆景，处处有生机，处处有惊奇，显示了老陆的闲情雅致和豁达胸襟。盆景都是老陆自己种的，也并非奇珍异料，都是老陆平时用捡来的瓶瓶罐罐制作的。一块木板被简单地加工成盆景的底座，边上摆进捡来的石头。虽普普通通，但也玲珑剔透，颇具禅意。石头间点缀着文竹、小花、和一个光头合掌的陶俑小和尚。老陆在盆景的底座放了好多块石头，密密地布置在底座四周。这来自老陆对老街的记忆——老街的石子路面，现在老街已经被浇筑成水泥路面了，遥想当年运河里南来北往的漕船，熙熙攘攘，热闹非凡。老街上商铺林立，汇集了一代富商沈敬夫、章源大，状元张謇，可以想象老街门庭若市，车水马龙，老街上轿子来轿子去忙忙碌碌的场景。

    姜灶老街，承载着岁月的沧桑与温暖，它的韵味永远珍藏在人们的心间。老街在，梦想就在。

    来源：夜航船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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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文章，把姜灶老街的繁忙与宁静相融，古朴的建筑和现代的气息相互交织，像一幅美丽的画卷展现在人们的面前。点个大大的赞！

肩膀

小时候奶奶来南通都是和我住一个房间，她喜欢抽牡丹烟每天还会喝一小盅白酒，她总是说自己是酒馆掌柜的女儿。后来因为住的楼层太高，爸妈就在姜灶老街租了一间房请了一个阿姨照顾她，房子有个小院子，种着一棵不知名的花儿，她说，肚子疼了就用它的叶子泡水喝一会儿就不疼了。后来她去世了，现在我每年清明都会去她坟上烧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