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海钩沉：九十年前南通博物苑失窃大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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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通博物苑是中国第一座公共博物馆，为清末状元和著名实业家、政治家、教育家张謇所创建，被《中国大百科全书》和《中国博物馆志》誉为“中华第一馆”。九十年前，这里曾发生过一起轰动一时的失窃大案。

八十多件古董被窃

1932年11月5日下午，南通本地的律师邵治陪着几个外地来的亲戚，慕名到博物苑参观。时令已是深秋，苑内落叶飘零，游人不多，那些楼台亭榭经多年风雨的剥蚀，显得有些破败。随着1926年张謇去世，他在南通创办的各项实业和事业日渐困顿，博物苑经费奇缺，这几年只能勉强维持。见有来客，博物苑的会计兼庶务员葛进夫拿来钥匙，陪邵治一行先看南馆。

南通博物苑南馆 旧影

南通博物苑展馆分中馆、南馆和北馆，其中南馆是最主要的陈列室，展有天产、历史、美术、教育等方面的文物。南馆是一座英式二层小楼，别致典雅，平面呈十字形，顶部四周砌有城垛作为装饰。一行人边走边谈，一会儿功夫就来到南馆，只见门上扃锁如故，倒也不觉有什么异样。当葛进夫开锁时，发现洋锁的轴心已损坏，他以为是因长时间闭馆而致锁心锈坏，因而也就没多想。登梯上二楼，才见一片狼藉，用来陈列文物的橱柜门，不知何时被人撬开，上面嵌的玻璃也碎落一地，里面摆放的玉器、铜器、瓷器等古董，也不见踪影。见此情景，葛进夫大惊失色。他顾不上安顿好邵治等访客，急忙跌跌撞撞地去向博物苑主任孙钺报告。孙钺平常宿在博物苑，经旬不回。展室的钥匙，本由孙钺和葛进夫共同保管。这几天孙钺因母亲病危，而在家中侍奉汤药，才把钥匙交给葛进夫。

        孙钺的家住离博物苑不远的南通城西祭坛巷，他见到慌慌张张赶过来报信的葛进夫，心中顿生不样之感，刚听到后者开口说“南馆失窃……”，孙钺便猛然一怔，人就瘫了下来。孙钺原为南通师范学校学生，好学笃实，被张謇看中，未等他学习结业，张謇就破例让孙钺来参与博物苑筹建，从事文物征集、标本采制、品目编订、来宾接待等工作，后来又被聘为首任苑主任，而张謇自任总理。早在1903年张謇去日本考察，参观东京帝国博物馆后，便萌生了创办博物苑的念头，为建设南通博物苑，张謇购地三十余亩，迁荒冢千余座。博物苑藏品中，有张謇原先自已珍藏或购买的，也有张謇募捐和求助来的，如张謇好友、两江总督端方捐赠的汉代陶器等数十件珍贵文物，还有各省赠送的在1910年南洋劝业会上展出的动物和矿物标本。张謇去世后，其子张孝若继承父业，博物苑成为新组建的南通学院的附属机构，当时已陷于困境的大生企业举步维艰，由大生资助的博物苑也走入低谷。1931年春，孙钺草拟了博物苑修理和整顿计划，张孝若表示同意，只是要待筹集到经费后才有可能实施，不过此后便再无下文。1932年9月4日，有位游人以“落花生”为笔名，在当地《通光日报》发文感叹，游览博物苑后“兴衰之感便盘绕上心田，觉到事业的创始容易，维持不易;如果后继非人，简直转瞬可以覆灭......不久的将来，这个博物苑不独墙倒壁塌，花枯树萎，鸟兽绝迹，恐怕那些较好的古董，大半要改名换姓。”仅过了两个月，这位游客的担忧就不幸被言中。

南通博物苑首任苑主任 孙钺

过了许久，孙钺才缓过神来，两人赶忙去警局报案。勘察现场，发现博物苑内与农校相邻的东隅，多出了一堆柴草，有被人攀登过的形迹。因苑藏文物门类浩繁，孙钺等花了大半天时间清点，才拿出遗失物品清单，报送警方。被盗物品总共八十多件，包括铜器类22件、玉类31件、瓷类8件、雕刻类7件，还有殉葬物等 5件，估价约二十余万元。

落网疑犯供出关键情报

       接到南通博物苑被盗报告，人在上海的张孝若当即回电，严厉谴责，要求在通的徐赓起等人请本地警局严密查缉，限期破案。自张謇去世后，张孝若把日常活动重心移至上海。他提到的徐赓起，在美国留过学，曾在南通淮海实业银行任职，是南通当地最富盛名的收藏家，当时身兼南通学院校董。因此，张孝若要徐赓起具体负责和参与此事。而孙钺日夜守候在博物苑主任室的电话机旁，焦急地与各方联络，等候消息。

       张謇生前十分注重对博物苑的管理，他在苑表门的石额上题写道，“愿来观者，各发大心，保存公益若私家物，无损无缺”。张謇亲自制订《博物苑观览简章》，提出“严管钥，禁非常及其他种种之有妨碍者，均当专定章程期限遵守。”十年前，博物苑曾发生过《刘南庐入山图》遗失事件 。1920年前后，南通诗人张峡亭向博物苑捐赠《刘南庐入山图》，这是乾隆时期浙江画僧烎虚的作品，张謇还专门为此画题词。后来，《刘南庐入山图》竟然在上海古玩场被人发现。为此，性格耿直的张峡亭怒火冲天，向张謇发难，这事闹得满城风雨。幸亏经过清点，除此画外，博物苑并没有其他物品遗失。《刘南庐入山图》是怎样流失出去的？据推断，无外乎两种可能：一是该画存放在展馆橱中，被人窃去；二是外出送裱时，被遗落了。此后，孙钺吸取教训，办事更为谨慎，完善接收捐赠相关制度，把博物苑收到的赠品，定期通过报纸向社会公布，这既是对捐赠者的褒扬，也便于接受各方面监督。

张謇题 南通博物苑门石额拓片

南通博物苑失窃案，成为当时爆炸性新闻，惊动各界。警方也不敢怠慢，紧锣密鼓地展开侦破工作，首先是电告沿江各港口，严密检查，严缉窃贼。仅过一日，事情就有了进展。11月7日上午，南通地方警局的姜巡官匆匆赶到博物苑，通报苑方，在本地任港查获一名混于旅客中的窃贼张一吾，从其随身携带的箱子内，搜出佛像、瓷器等古玩。得知这一消息，孙钺喜出望外，马上同姜巡官等一起，提审案犯。岂料孙钺在查核赃物后，大失所望，原来这些并非苑中藏品。再追问嫌疑人张一吾，才知这些赃物是上月在城内徐赓起家窃得的，徐赓起也就是前文所提到的南通学院的校董，他收藏的古董在南通首屈一指，家里有很多名人书画精品。此外，张一吾还交待，曾在上海银行行窃过。对于博物苑失窃案，张一吾起初推说不知情，经反复讯问，他才不得不供认，博物苑窃案有可能是赵德带人干的。这伙窃賊共有5人，为首者叫赵德，是南通有名的江洋大盗，曾为此吃过好几年官司。他们栖身的内河小船，停泊于城内护城河濠南一带，并常利用夜幕作掩护出来作案。团伙其他成员昨日已赶往海门，准备今天由那里去上海。张一吾原打算在本地再干上一票，然后到上海与团伙其他成员会合。

人赃俱获文物回归

孙钺和警方分析后认为，张一吾提供的信息关系重大，于是火速电告在沪的张孝若，请他委托上海警方展开协查。同时，南通方面也派出警官钱子明和管容携带公文，前往上海缉拿案犯。仅过一天， 8日下午就从上海传来好消息，南通博物苑失窃案告破，张孝若和钱子明还先后给孙钺打来电话，告诉他赵德等窃贼已落网，且人赃俱获。闻听消息，几天来神经高度紧绷的孙钺等人，才松了口气。

张孝若

原来，上海警方也得到了南通博物苑窃犯有可能来沪销赃的密报，当即加强巡查。8日晨，上海警署第一分局巡官郭继纷带着警长庞子麟等，来到十六铺例行巡查。当对位于此地的南康旅馆逐房检查时，发现四号房间内两张床铺上，分别睡着一名男子和一男一女，行迹可疑，他们喝令三人起床，接受盘查，其中一男子自称叫陈金标，而对同铺的妇女却称素不相识，另一男子名叫周金泉，几人答话时支支吾吾，神色紧张。更关键的是，他们从床下搜出一只大木箱，里面所装物品，与南通博物苑被盗文物数量和样式，竟然吻合。警官见状，当即把这几个人带往警署，继续接受调查。同时，警方留人在旅馆内蹲守。过了一会儿，同案犯胡子祥鬼头鬼脑走进房间探视时，也被扣押。

陈金标、胡子祥、周金泉三人年纪在三、四十岁之间，均为南通老乡，自称在老家从事炮竹等行业谋生。经过初审，三人交待说，日前在南通时，有熟人托他们将此木箱带往上海，并许诺事后各赏大洋十五元，还再三嘱咐箱内所藏皆为贵重物品，沿途须格外当心。为避人耳目，熟人先行一步，在上海等候。他们几人则选择了另外一条线路，即从海门搭轮船来沪，并相约到上海小东门悦宾旅馆交接。至于箱内古董的来路，三人反复声称“实在不知”。显然，几个案犯心存侥幸，避重就轻，并没有如实交代。而和陈金标同床而眠的女子陈谢氏，是海门人，因有事前往上海，在海门青龙港上船后才与陈金标搭识。昨晚轮船靠岸时已是深夜，陈金标假装好意，邀其一起住进南康旅馆。起初，陈谢氏独卧一床，睡到半夜，陈金标忽然钻进陈谢氏的被中。不过，她对盗窃之事却是一点不知。不久，钱子明等南通警官，将独住悦宾旅馆的贼王赵德擒获。

至此，南通博物苑失窃案真相大白。原来，经过事先踩点，几日前的半夜时分，赵德一伙把小船划到博物苑东的濠河边，停靠藤东水榭旁的钓鱼台。等到夜深人静时，这一伙人翻过水榭前墙头，蹑手蹑脚串至南馆，把铁门的锁弄开，把他们认为值钱的文物搬回船上，并盖上萝卜、山芋之类作伪装，掩人耳目，将赃物运到海门青龙港，然后分头行动。

主任孙钺引咎辞职

      南通博物苑失窃文物被全部追回，几名窃贼也押解回通受审，主犯获刑三年。不过，孙钺却没有感到丝毫轻松。他给张孝若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多字的辞职书，“当先苑总理（指张謇）在日，苑经费充足，外有岗警，内有更夫，日夜轮守，无或稍懈。自苑费减之又减，苑丁裁之又裁，岗警更夫久付缺如”，他不仅反省管理上存在的漏洞，更感叹自已办苑艰难和履职不易，“当此经费万窘之秋，固难作无因之虑也。此次窃案幸已破获，来日方长，无限怀惧。事大责重，钺等自度实无肩负能力。”张孝若虽一再慰留，但孙钺去意已绝，最终告别了自已坚守近三十载的博物苑。

       后来，在财力极为困难情形下，经张孝若等人努力，博物苑的经费和人员等有所增加，部分馆舍也得到修缮。不过，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后，南通沦陷，博物苑在日军糟蹋下几成废墟。直到解放后，南通博物苑才重获新生。

来源：江海文化

Jasonchang123

本文说明，南通人只要有点本事有点钱，全跑上海了。顶流如张家，小蟊贼销账也去上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