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国书商用19部名著珍本，串起一部20世纪文学经典“八卦史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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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洛丽塔》《在路上》《尤利西斯》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《哈利·波特与魔法石》……一场名著珍本的拍卖大会，噢不，吐槽大会，正等你观战。看似沉闷老旧的珍本背后，竟然充满懊悔与任性。当然，也少不了本书作者与大作家之间“买卖不成仁义在”的神仙友谊。源自托尔金的故事将一件件珍本书比作“托尔金的袍子”，珍本书商所收藏的图书的价值，看似普通却总能够在真正“识货”的人眼中展现自己的价值，它们的故事总是与待发掘的“宝藏”相关。

封面插画在作者袍子一角如书所述放上了托尔金的签名

里克·杰寇斯基是位大名鼎鼎的英国珍本书商。他出生于美国，之后作为牛津大学的高材生他毕业后在英国的其他大学教授20世纪文学，1969年的圣诞节，他因为要给女朋友买礼物，出售了狄更斯的一套珍本书，竟然获得了20英镑。要知道，当时一个男员工一年的收入约为100-200英镑。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，他每年贩书的所得能达到几千英镑。因此，里克后来索性辞掉了教职工作，一头栽入珍本收藏、买卖的迷人世界，专门收售20世纪重要著作的首版及手稿。

一、一部20世纪畅销书曲折诞生史

跟随里克·杰寇斯基的经历，串起来的还是一部20世纪畅销书诞生史。

风靡全球的《魔戒》作者托尔金，竟是在某一天批改博士生试卷时，遇到一张空白卷而忽然产生灵感，开始提笔书写霍比特人；《蝇王》曾连续被22家出版社拒之门外……

1966年，住在牛顿牛津莫顿学院的时候，里克·杰寇斯基的宿舍在莫顿街21号，宿舍管理员是一位叫做查理·卡尔的先生。1972年初，在拿到博士学位后，里克·杰寇斯基搬离此处到大学任教。

某天，他接到了查理·卡尔的电话，托尔金先生搬到了莫顿街21号来住，并要他代为处理一大堆不想要的垃圾。

“你喜欢读托尔金先生的书，对吧？”他问我。

“非常喜欢。”我说，顿时充满了期待。

“那好，”查理说，“他叫我把一件旧校袍扔掉，而我捉摸着，或许老里克想要呢”。

里克·杰寇斯基把带有托尔金铭牌的衣服收下，然后提着那“稀世珍宝”回到了沃威克郡。此后，这份“珍宝”在阁楼上一呆就是十年。后续是这件袍子被一位收藏家收藏了。

【美】里克 · 杰寇斯基 著《托尔金的袍子：大作家和珍本书的故事》中信出版集团 2021 年 5 月出版

从里克·杰寇斯基的笔下我们得知，《霍比特人》的创作缘起，是有一次托尔金在批试卷的时候发现一位博士生交了白卷，于是，他顺笔在试卷上写了霍比特人的故事。霍比特人的喜好像极了托尔金自己：喜欢花草、树木、烟斗、喜欢装饰华丽的西装马甲、钟情于各种蘑菇等。

电影《霍比特人》海报

“该书于1937年9月出版，共印行了一千五百本，几个月之后又重印了一次。到圣诞节即将来临时，销售达到了如此盛况（据出版社上气不接下气地汇报）：“实在供不应求，我们不得不赶赴沃金的印刷厂，用自家私车将已经印制完成的那部分书搬走，送往各处应急。”

与《霍比特人》相比，另外一本书《蝇王》的遭遇则是十分坎坷。

《蝇王》写的是关于男生的故事，是作者戈尔丁在教学期间完成的一部书稿，它最初辗转在二十多家出版社手中被拒。随书附上的推荐写得十分令人头疼：“我在写的是关于一群男孩被迫流落荒岛的小说。书中探讨了人性中与生俱来的伤痛，是它促使他们创立了一种不够完善的社会。贵社对此是否有兴趣？”

最终，英国著名的独立出版商费伯-费伯出版社接受了这本书稿，但是出版社的销售总监不为所动，认为这本书不值得出版。出版社的创始人。但是杰弗里·费伯（Geoffrey Faber）为了鼓励年轻人，建议孟提斯（他本人并没有承诺要出版这本书）与作者见面谈谈，看看他能否与作者一起合作，把书稿整出个样子来。

1954年9月，差不多在书稿送达费伯与费伯出版社一年之后，《蝇王》终于出版了。

二、塞林格的传记手稿引发的官司纠纷

在里克·杰寇斯基的珍本书贩卖生涯中，还有一件不得不说的事情，就是他和塞林格的那场跨国纠纷。

1951年，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问世，大卫·塞林格成为美国青少年最为推崇的作家。作家诺曼·梅勒曾说：“在整整的一代青少年和大学生的眼里，塞林格曾是美国最出色的作家。他是他们被放逐的领袖。”

塞林格在生活中，实际上是一个非常不好相处的人，他内向多疑、性格孤僻，但是由于他不可被忽视的影响，有一位著名传记作家伊恩·汉密尔顿盯上了他。

尽管塞林格婉拒了伊恩·汉密尔顿的采访请求和写作传记的邀请，但是他还是在1988年出版了《寻访J·D·塞林格》一书。在进入校样阶段时，塞林格突然对汉密尔顿提起了诉讼，指控他擅自引用自己写给朋友们的信中的内容，构成了侵权。最终，塞林格胜诉，这本书也“胎死腹中”。

更神奇的缘分在后面。

1989年，汉密尔顿作为里克·杰寇斯基的好友，建议他买下了这本书相关的文件资料：书信、采访时的录音带和文字材料、各种笔记、手稿和案件审理文件等。里克·杰寇斯基立即同意了这桩买卖，并再次将这堆东西转卖给美国一所大学的手稿部。

塞林格的文学经济公司怒不可遏地打了电话过来，那声音能吓死一头海怪，他们要求里克·杰寇斯基马上将所有东西寄给塞林格，否则就起诉他！塞林格仿佛雇佣了一支强大的“律师军团”，他们一直不断地给里克·杰寇斯基下最后通牒，疯狂到连时差都不管不顾。

汉密尔顿通过和律师确认，文件中确实有一部分法律文件从美国法律讲不可以被私人买卖。于是里克·杰寇斯基请求和塞林格的代理人讲和。最终，里克·杰寇斯基还是将塞林格的资料全部寄出。

如今，在他的书架上，预留给签名本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的那块地方依然还是一个空白。在他的想象中，那上面应该写着这么几行字：“赠里克——心不甘情不愿的赞美者杰瑞·塞林格敬笔。”

在贩卖珍本书的过程中还发生过许多趣事。

他曾从传奇作家格雷厄姆·格林手中收购了纳博科夫签名赠予格林的奥林匹亚版《洛丽塔》。签名信息是“请格雷厄姆·格林雅正。弗拉基米尔·纳博科夫敬呈，一九五九年十一月八日。”接下去是一只大大的绿色蝴蝶画像，蝴蝶下方是纳博科夫的手书：“翩翩舞动于腰际的绿色凤蝶。”

经过一番和格雷厄姆·格林的文学畅谈后，里克·杰寇斯基以4000英镑购下了该珍本书籍。转过头2002年，在嘉士德一次拍卖会上这一版再度现身时价格高得吓人：26400美元。

里克·杰寇斯基当时就在现场，他惊呆了，恼闷不已（珍本书商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）。

三、珍本书商的吐槽太犀利了

作为珍本书商，不免就要在贩书和收藏的过程中，对各类的文学作品价值进行一番点评。当然，在这个时候，珍本书商认可一部作品的收藏价值，并不等同于认可它的文学价值。面对众人追捧的《哈利·波特与魔法石》，里克·杰寇斯基的态度非常有趣。

《哈利·波特与魔法石》在首印的时候，数量仅仅为500册。那时，布鲁姆斯伯里出版社向已经被数次拒绝的J·K·罗琳支付了预付版税一千五百英镑，从此开启了霍格沃兹魔法世界风靡全球的脚步。

珍本书市场很大程度上价位是由藏书者所影响的，正是因为市面上流通的哈利·波特系列小说的首版本数量不够充足，因此首版的《哈利·波特与魔法石》甚至能够在待售珍本书目上标价高达25000英镑。

里克·杰寇斯基对此非常不屑，他不理解“这个毫不虚张声势的小家伙，凭借额头上的那块伤疤，就能一举俘获从凯特林（Kettering）到加德满都（Kathmandu）的各路读者”？他吐槽到“如果你喜欢伊妮德·布赖顿胜过托尔金，我不会奇怪；但是如果你认为她是比托尔金更卓越的作家，那么，你要么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，要么是个白痴。”

当然，还有许多令人捧腹的吐槽：

“艾略特的现代诗让你简直不知道该干什么好，是去找词典呢，还是去找阿司匹林。”

“《尤利西斯》是举世公认的20世纪文学经典，但它也恰恰提醒我们，‘经典’一类书籍又会多么令人难说‘满意’二字呀。”

为了编订《蝇王》作者戈尔丁的著作年表，杰寇斯基曾想尽办法接近戈尔丁以收集有关资料，虽然最终获得了戈尔丁本人的允许可以不时去他的家中做些拜访，但戈尔丁表面大方，实际感觉受到了冒犯，在一次酒后甚至向杰寇斯基发了脾气。1985年，戈尔丁在他的小说《纸人》中塑造了一个反派叫做“杰克”，杰克是一个经常骚扰主角妄图为他写传的美国学者，“翻垃圾篓”则是他窃取小说家日常生活的必备技能。搞笑的是，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在影射里克·杰寇斯基，更让人瞠目结舌地是出版前，这个反派改名为“里克·L·透纳”，要说戈尔丁不是故意的……谁会信呢！

实际上，戈尔丁因为经济状况困窘，将里克·杰寇斯基带到了自己珍藏《蝇王》手稿的银行为这个珍本书进行估价。“他希望《蝇王》的手稿能卖出天价，但又不想授人以柄，招人笑话，于是就称自己担心被以偷漏税名义起诉而需要用手稿换钱备用。”

戈尔丁觉得自己的手稿至少值100万英镑，如果里克·杰寇斯基能够帮着售卖书稿，那么就可以得百分之五的报酬。

在咨询过一些顶级书商后，他们的估价在五万到二十五万英镑之间。当里克战战兢兢地把这个讯息告诉戈尔丁后，他嗤之以鼻……

当这些关于文学经典的故事还原到生活中具体的日常中的时候，我们看到的是具象的作家、作品，以及那些鲜活的文学史。如果你喜欢阅读，里克·杰寇斯基独一无二的“抓鱼”故事定能引起你的兴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