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日,198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约瑟夫·布罗茨基的首部散文集《小于一》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。该书曾荣获美国国家书评奖,译者黄灿然说:“布罗茨基这本书中的文章,篇篇精彩,再加上我所称的文体和‘书体’的独特,遂形成一本完美之书。” 约瑟夫·布罗茨基 约瑟夫·布罗茨基(1940—1996)是一位跨越了英语与俄语世界的文学奇才。生于1940年的列宁格勒,布罗茨基的前半生在母国苏联度过,他的大部分诗歌成就也是用俄语完成的;1972年,永别故土、定居美国的布罗茨基从零开始学习英语,进而一举成为英语世界卓越的散文大师之一。 诚如他在一次采访中所给出的自我认知:“我是一名犹太人;一名俄语诗人;一名英语散文家。” 1986年,布罗茨基荣获美国国家书评奖,1987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,1991年获选“美国桂冠诗人”。其代表作品有诗集《诗选》《词类》《致乌拉尼亚》,散文集《小于一》《悲伤与理智》,散文《水印》等。 《小于一》是约瑟夫·布罗茨基的首部散文集,以长文为主,夹以若干短文,仅十八篇文章,篇篇精彩,再加上其文体和“书体”的独特,遂形成一本完美之书。 这是一个伟大诗人的精神自传,也是一部私人回忆录。布罗茨基以创造性的诠释与解读,完成了他对阿赫玛托娃、奥登等人的致敬,对个人价值的有力捍卫,还有对独裁者罪行的揭露和控诉。这样的控诉使用的不是公共语言和措辞,而是站在“一个诗人对一个帝国”的高度。而这个高度,又源自他的一个信念:语言高于一切,甚至是时间崇拜的对象,诗歌则是语言的至高形式。 《泰晤士报》评论《小于一》:“通篇闪烁着睿智的光芒,将学术的精准与诗人的激情相结合。”《华盛顿邮报》认为:“他的散文具有大师的力量与精准,时而却又发散出先知般的道德光辉。” 《小于一》自2014年初次在国内译介之后,诗人翻译家、译者黄灿然先生继续对这个经典译本进行着孜孜不倦的雕琢与打磨;时隔六年,此次呈现给读者的是一个务求精益求精的全新修订本,以此向伟大的俄语诗人、英语散文家布罗茨基致敬。 精彩书摘 译后记 作者:黄灿然 布罗茨基的《小于一》,陪伴我已经二十多年了,这二十多年来我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念头:我应该译这本书。随之而来的,是一个自我推荐的念头:这本书应该由我来译。现在,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。 在20世纪重要的诗人批评家中,我最喜爱的是瓦莱里、艾略特、曼德尔施塔姆、奥登、布罗茨基、希尼。当然,还得加上“诗人批评家”形象不那么鲜明但可能更值得挖掘和细味的叶芝和米沃什,他们的诗论和文论都夹杂在他们众多的散文随笔中,他们的批评都超出文学范围,探讨宗教和哲学问题——当然,作为叶芝的后辈,艾略特和奥登的批评也都指涉这些问题。 布罗茨基这本《小于一》置于这些大师的批评著作之中,其特别令我着迷和心仪之处是他的文体,以及这本书的“书体”。他文章的语调,近于中立,并且由于他自称写英语是为了“取悦一个影子”也即取悦奥登,因此还很克制和谦逊,而谦逊在本质上是自信——或者反过来说,我们首先听到的是自信,并发现它其实是谦逊——这使得他的语调特别有说服力,进而使得他的眼界,或者说真知灼见,在这语调的控制下光芒四射。 至于这本书的“书体”,我认为它无论是作为一本作家随笔集,还是作为一本诗人批评家的随笔集,都是独一无二和无可匹比的。首先,它不是一部纯粹的批评著作,也即不是纯粹的批评文章结集或专著,而是结合了自传成分,而由于布罗茨基的经历极具传奇性,因此这自传成分不仅包含了对诗歌的评论,还有对社会和政治的评论,尤其是对极权制度的评论。而我个人认为,散见于布罗茨基文章中的这些评论,是特别值得中国读者尤其是中国作家重视的。我说“评论”而不说“抨击”,必须解释一下。布罗茨基写这些文章的时候,他本人已在美国,但是他绝不像大多数流亡者那样利用或推广自己的流亡身份,以此捞取无论是什么好处,包括名与利。相反,他尽可能地淡化自己的经历(是的,与他的俄罗斯诗歌前辈们的经历相比,他算得了什么呢),而且深入语言和诗歌内部,并从那里发来报道,包括——尤其是——向西方读者介绍俄罗斯那些圣徒、烈士似的现代诗人。他原可以用公共语言和措辞大肆抨击那个政权,但是他不屑于这样做,而仅仅是或常常是在谈论自己的成长和谈论诗歌或诗人时顺便一提,略加评论,这反而使他的评论更具深度和洞察力。他这种不屑,不是一般的傲慢姿态,而是“一个诗人对一个帝国”的高度。而这个高度,又源自于他的一个信念,认为语言高于一切,甚至是时间崇拜的对象,而诗歌是语言的最高形式。 其次,这是一部以长篇文章为主的随笔集,夹以若干短文,原书五百页,仅十八篇文章,其目录刚好占一页。除了标准的“诗人批评家”的长篇文章例如评论阿赫玛托娃、卡瓦菲斯、蒙塔莱、曼德尔施塔姆夫妇、沃尔科特、茨维塔耶娃和奥登的文章外,还有几篇短则三四十页、长则五六十页的“超文章”,包括分别对茨维塔耶娃和奥登各一首诗的细读;对20世纪俄罗斯散文(主要指小说)的无情裁决(《空中灾难》);对自己的成长(《小于一》)、对父母(《一个半房间》)和对他的城市(《一座改名城市的指南》)的回忆;以及历史笔记和游记(《逃离拜占庭》)。如果说布罗茨基在长篇文章中展示了其视力和能力的话,《论独裁》和《毕业典礼致词》这两篇短文则证明他同样有过人的浓缩和压缩能力,也证明他在探讨诗歌、语言问题和顺便对社会制度略作评论之外,同样可以单刀直入地批评独裁政权和剖析善恶。而另一篇短文《自然力》则以真正“随笔”的方式谈论陀思妥耶夫斯基。事实上,我建议初次接触布罗茨基的读者先读这三篇短文,不是作为开胃小菜,而是接受当头棒喝。 布罗茨基这本书中的文章,篇篇精彩,再加上我所称的文体和“书体”的独特,遂形成一本完美之书。相对而言,他的另一本篇幅相当的随笔集《悲伤与理智》尽管绝对是一流的,也是任何布罗茨基读者不能错过的,但其“书体”就不像《小于一》这样多元化和综合化,而更像一本标准的诗人批评家随笔集。但我得说,即使是我这样的布罗茨基迷,在初读《小于一》中的三篇“超文章”《论奥登的〈1939年9月1日〉》《一首诗的脚注》和《逃离拜占庭》时,还是会觉得冗长而烦琐。但根据我多次通读和校对译文的经验,这三篇文章是值得细嚼的,只要你付出耐性,一定会有回报。例如《逃离拜占庭》,一方面是历史笔记,一方面是游记,可以说是最无文学味的,诗歌和文学读者可能会不太感兴趣,但是文章中布满各种奇思妙想和犀利洞察,你在其他关于历史的文章和游记中是碰不到的。 总之,我个人认为,布罗茨基这本《小于一》是20世纪最好的随笔集,而不仅仅是一位诗人批评家的随笔集。任何读者都可从这本书中获得很多东西,不仅可作为文学力量和人格力量的参照系,而且可作为一个高标准,来衡量自己和别人写作的斤两。至少,受到这本书的洗礼,我们就不会对那些不管是流行作家还是精英作家的文章太过在意,这可省去我们很多时间。 这本书的翻译头头尾尾耗时两三年,其间译者经历了离婚、父亲逝世、卖房子、搬家,从工作了近二十五年的岗位上辞职,再从香港迁居深圳等人生重大变故,仿佛译者也必须以实际行动对原作者表示一定敬意似的。不过,我认为应该反过来说才对,是翻译和漫长的校对工作帮助我度过这些原应是艰难的时刻。 趁这次再版,我要感谢为本书初版付出努力和提供有益建议的曹洁女士、郭贤路先生和乔直先生。这次再版,我对一些用词作了修订,对一些错误作了纠正。最后也是最重要的,特别感谢上海译文出版社编辑宋佥先生重新做了细心的、水平极高的校对,纠正了不少错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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